知晓苏表妹的艰难,却从未细想这艰难是何意义。
两年前,西北五州之一的肃州被戎人围城,知府肃州李正德守城抗戎,城破时李正德战死城楼,而李知府妻妾及儿女亦全数自尽殉城,是以陛下嘉奖李氏“满门忠烈”,更赐牌匾与李氏宗族以示嘉奖。
而如今这煊赫的“满门忠烈”竟有一人未敢死,偷生在了他们安国公府,苏表妹这辈子都不能恢复“李姓”,否则便是欺君死罪,一旦事发,连同收留她的安国公府也难逃欺君之罪。
但她如今假托的身份,比起原本的李氏遗孤,更为尴尬。
二十三年前今上刚刚即位时,戎部大月王大举侵犯玉门关,守关大将军苏自群战败关破,玉门关流血飘杵,大将军苏自群自刎谢罪,陛下仍震怒不已,未过三堂会审便下旨抄了京中镇国大将军府,将那苏氏全家除了六岁以下幼童外,尽皆抄斩。
苏寒露的身份,正是那罪臣苏自群遗腹子苏百顺的独女。
罪臣之后仍是罪臣。
这些种种,江锋全都知晓,此时被六叔提醒,他艰难哽咽,“六叔,我——”
江意行抬手制止了他的辩解,淡淡道,“你自幼性子仁厚,对苏自群一案多有想法,然而天下大事小事,并非仁厚一词可解。
至于其他,你心里有数即可。有些事虽不可诉诸于耳,却要时时刻刻谨记在心,不可一日轻率相待,不可一日疏忽。”
江锋心中早也乱如麻,明知六叔的警告是极为要紧的,然他尽管应声答“是”,心却委顿颓丧,其中苦闷无法言说。
回到双桐居的苏寒露亦觉得郁闷,还未换衣,先狠狠拍向妆镜台,台上瓶瓶罐罐及首饰匣被震地轻颤。
今日她竟然这般无知无觉,那江意行都走出了朝霞院她才听见动静,实在可恶!
葡萄端来茶果点心,“姑娘可要见他?”
“不必!马家铺子随便他们怎么折腾,时机一到我自会寻他。”她们才在国公府赚了一大笔,对马家铺子兴趣稍减,而此刻最要紧的,是先干净利落剪除枕畔杂草。
怨天尤人什么用也没有,她不用茶水,走去装她冬日厚衣棉袄的柜子前,拉开底部一个抽屉翻找。
葡萄又托着一托盘走来,笑道,“那位才归家的六爷送了礼来,姑娘可要拆开看看?”
苏寒露只瞥了一眼,“不必了。”
她翻找出藏好的油纸包,出了卧房去暖阁炕上,盘腿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