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,今夜的几盏酒,让他愈发意识到,自己留在双安州的时日不长矣。
六月的院试,是裴少淮回京前最后一项任务。
裴少淮不任考官,院试主考官是福建省督学大人,但他需要陪同大宗师考校当地生员,筹备院试诸多杂事。
大宗师对此地学子了解不深,取录秀才时,常常也听当地正官的几分意见。
六月上旬,当裴少淮接到大宗师已从福州郡城启程的驿报时,惊讶发现大宗师换了他人,并非此前的孟大人。
而临时接任的,不偏不倚正是南居先生的独子邹羡静。
要论学问学识,若非邹侍讲无心官途,他早该出任一省督学了。裴少淮好奇的是,邹侍讲不是在京都翰林院吗?怎突然到南边来了?
他乡遇故知,实乃幸事,邹督学抵达泉州郡城的这一日,裴少淮早早就迎在城门外了。
邹督学还同以往那般,谦谦和和的,在众人面前没有一丝架子,里里外外就是一个纯粹做学问的人。
两人进了府衙,单独叙话。
邹督学面带遗憾,解释道:“孟大人陡然因病仙去,消息传回京城,正好我启程南下应天府,便领了皇上旨意,临时接任福建督学,替孟大人圆了未竟之职,再赴应天府。”
“实在可惜。”裴少淮叹息道,心中了然。
大庆重视学风,一省之督学,非经明行修、厚重端方之士,不能轻授,朝廷推荐、选人时,是慎之又慎。
想来也是事发突然,皇帝才把重担压在了邹羡静肩上,毕竟他的品性、学识,朝中是无人有异议的。
裴少淮换了一话题,问道:“南居先生与邹老夫人,近来可一切都好?”
邹督学略迟疑了一下,念及裴少淮与父亲的交情,他还是如实说了,道:“我此番请旨南下,到南京翰林院就任,便是为了父亲。”
裴少淮心头咯噔一下,心生不祥预感。
“裴大人莫要担忧,父亲他身子骨很好。”邹督学说道,“只是年纪大了,开始忘事、记不得人,不时总会犯糊涂我便计量着要离他近一些,养他晚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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