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少淮神情轻快,笑道:“邹老夫人言重了,无需介
怀。”
翌日大早,裴少淮起身束发换衣,正打算到檐外活动活动筋骨,却闻院前传来叩门声。
开门一看,是邹宁远。
邹宁远神色欢喜,道:“祖父今日起身,神识清醒,约大人到后院田边一叙。”
裴少淮听后,亦不禁欢喜,回房套了件素色外衬,便随着邹宁远的步履,前去与邹老相见。
小小田亩边上,赘甸甸的稻穗染了秋露,朝阳晨曦照在谷粒上,像是镀了一层金光。
南居先生在田边布了桌椅,桌上摊着一套铮亮的银币,他正举着巾帛、对着朝阳擦拭那枚一钱的银币。
银币背面锻印的是几束稻穗,与眼前秋来稻黄之景相映。
南居先生眼中透露出的那股专注、睿智,还有淡然,使得裴少淮又如回到了十年前。
“南居先生。”裴少淮远远喊道,声音不似少年时那般清亮,多了几分沉稳厚重。
但邹老一下子识出了这道声音,脸上浮出笑意,朝裴少淮招了招手,应道:“小北客长成大北客了。”又道,“快过来坐下。”
裴少淮坐下后,道:“南居先生,好久不见。”激动之心溢于言表。
亦师亦友亦知己,在这车马缓慢的世道,能够再见一面,再叙一回,是何等难得的事。
“是有些年头不见了。”邹老言道,又问,“昨日我犯着糊涂,总是认错人,叫小友看笑话了罢?”语气十分豁达,并不甚在意自己的病。
“晚辈岂敢。”
看出了裴少淮神情里的酸涩,也猜到了他心头的惋惜,邹老笑道:“老头子都到了杖朝之年,早该眼明心亮、达观知命了这人愈是年长,心思愈发不在自己身上,而在晚生后辈的身上。”
他举起一枚枚银币,铮亮无比,不知擦拭了多少回,道:“在如此年岁,能见到大庆发行的银币,听到银币随船远漂海外的消息,知道朝廷牢牢执掌世间钱道的泉眼,一点点富足黎民百姓,老头子是没什么遗憾的。”
“清醒到了八十,糊涂也是到了八十,总归能活到八十,便已是幸事,又哪管他是清醒还是糊涂?”邹老豁达言道,“‘往事不知多少梦,夜里和酒一时醒’,且就当他是一时醒一时醉好了,这天赐的醉意,能省不少粮食北客小友,你说是不是?”
裴少淮被南居先生的豁达感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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