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谦自然不知道清晨时宫禁之中的凶险,他换上那身散发淡淡馊臭味的破烂衣裳,走入后巷的那一瞬,却有一种微妙而古怪的情绪在胸臆间荡漾。
之前,他小心翼翼的挣扎着而活,无时不在担心他父亲因谏犯天颜而伏诛,无时不在担心晚红楼阴谋有朝败露,他终将被牵涉进去而灰飞烟灭,无时不在担心安宁宫露出狰狞而血腥的獠牙,将一切妨碍太子登位的碍障都撕成粉碎,也不时会担心晚红楼及信昌侯府察觉到他心存异志、提前清理门户。
这使得他没有一刻敢松懈,一颗心绷紧没有丝毫的放松,仿佛一头被毒蛇盯住的困兽。
而刚才在后院换上这身破烂衣裳,韩谦还在后悔昨夜应该让赵庭儿将这衣裳浆洗一番,就不用忍受这馊臭,但踏入后巷的那一瞬,韩谦就仿佛彻底融入新扮演的身份之中,仿佛真就成了一个在这天地间一无所有、也无所谓失去的乞儿。
突然间,这些天沉甸甸压在他心头,快令他喘不过气来的一切,就消失得一干二净,甚至有一种放弃一切才能掌控一切的感慨。
韩谦抬头看两侧高陡院墙挤出来的狭长青空,清澈湛蓝,院墙多为粘土夯筑,顶覆茅草或一层檐瓦以防雨水冲刷,有些墙壁开裂严重,一蓬蓬野草或三五株菜花从裂缝中倔强的生长出来。
昨夜下过一阵小雨,巷道有些泥泞,虽然才五月初,隐隐约约已能听到某处隐藏沟渠里有蛙鸣声传来,而两侧宅院里的鸡鸣犬吠更是此起彼伏,没有断绝。
这才是市井街巷清晨应有的勃勃生机。
虽然韩谦这一年来进进出出,也是暗中在附近巷子里收购了好几栋宅子,以便事发能临时藏身,但却没有真正的心平气静下去,去感受这市井街巷真正的气息。
难道这就是角色扮演的真正意义所在?
“少主,这衣服也太臭了,我们真要穿这身衣裳,去参加三皇子的婚宴?要是被侍卫打出来,怎么办?”赵庭儿捏着鼻子走出来,她在院子里适应了好一会儿,才忍受住身上的馊臭味,没有直接吐出来,但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不情愿。
“你不觉得这样也比较有趣。”韩谦哈哈一笑,拉着赵庭儿往巷子口走去。
巷子里还是冷清,但大街已经有不少铺子开张,早起的市井之民从如蛛网的巷道汇聚过来,也有不少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乞食的乞丐。
不过,有不少乞丐看到韩谦、赵庭两人,都会诧异的打望两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