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忠没有回头。
但张绣也很快冲了上来,咆哮着,叫嚣着,举起手中的短戟,准备乘胜追击时,黄忠不得不阻止了他。
“他们没有败,”黄忠说,“咱们也不能追。”
那个西凉武将恶狠狠地看着他,“他们杀了我近半儿郎,我为何不能将他们——”
“再追下去,剩下的儿郎也要冻死了。”黄忠说。
对面那些弩手看不清自己的弩矢发射出去,到底杀死了多少人;
荆州兵看不清除了自己身边之外,到底有多少同袍被射死;
他们都是一样的糊涂,区别是冀州兵靠着训练有素撑着阵型,荆州兵靠着将军身先士卒撑着士气;
但再这么继续追下去,这些从南边过来,不惯这种天气的士兵就要一个接一个倒下了。
他们的神志刚开始可能还是清醒的,但会越来越混沌模糊;他们的四肢则渐渐不受控制,直至最后完全地瘫软在地上,无法动弹。
等到天亮时,这些军官身边将不再有同他们并肩作战的士兵,只有满地濒死的伤员。
黄忠虽然不懂什么叫“失温”,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威胁。
他的士兵们步履开始蹒跚,握着武器的手也抖个不停。
他们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战斗的火光——被人数远不足他们的敌人追击围剿,这是什么样的耻辱啊!
即使在此刻,他们已经竭尽全力,击退了敌军的包围,那些冀州军仍然是想来就来,想撤就撤!
这种屈辱驱使着他们不断地哀求自己的统帅,“咱们再追一段!再追一段!”
“只要咱们跟得紧,他们就算进营,也要留下许多人在外!为我鱼肉!”
“将军!将军不想建功立业吗!”
黄忠抬起头,望了望天。
乌云仍然严丝合缝地将天空遮蔽住,没有一丝天光从东面透过来。
火光忽明忽暗,照着那些人冻得发青的脸。
他一瞬间想告诉自己,不如听他们的,领兵再冲一阵,说不定冀州人也是强弩之末,再冲一阵,他们就溃散了!
他怕什么!他只是一个三百石的小小偏将,输了,不值一提;赢了,或许真能在史书上写下一笔!他已过不惑之年,从来没有建立过什么功勋,这场仗之后,恐怕也很难有这样的机会——他这一辈子,他这一辈子!他难道不想试一试吗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