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底是谁背叛了刘备?
是哪一个人吗?一定有某一个人。
是哪一家吗?一定也有某一家。
等到清算的那一天时,一定也会有甲士冲进朱门大户中,将绫罗绸缎的一家子揪着头发拖出来,任凭他们如何大声哭泣,那铁一样的手也不会放松。
围观的百姓们也许只是冷漠地指指点点,但也可能群情激奋,将手中握住的石头狠狠地砸向那些个吃得肥而白的家伙;他们甚至还可能会小声哭泣,因为被抄家夷族的,是他们心中的善人啊。
——世家里怎么会没有善人呢?他们很可能待自己的仆役和气,婢女摔碎了珍贵的盘子,夫人却好言安抚,郎君想骑马出去游玩时,马夫却睡着了,郎君也只是笑骂一声。
他们在巡视自家田地时,也许还会一家家问过去,问那些赤着脚站在泥里的农人家中老父母如何?若有疾,他可以遣一个医师过去,还可以免了他几副药汤的银钱呢。
但在大势面前,那些温柔和善的,暴虐蛮横的,都渐渐汇在了一起。
他们已经变成了一股不由个人左右的力量。
夜很深,田丰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,但他也觉得,那原本是不必看的。
那么多艘船,悄无声息地布满河面,又悄无声息地向下游而去。它们有新有旧,有宽敞些的,有狭窄些的,有散发着咸鱼臭味的,也有布满草药香的,兵士在舱中坐定,甚至还会惊呼一声,屁股下摸出一把碎石,可见这船曾运过矿石的。
田丰站在河岸边,眼前漆黑的夜与摇晃的火光已经变作了雾蒙蒙的灰。
“他走了?”
“是,他临行前与孩儿说,城中已准备停当,只等父亲举火。”
田丰那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。
“这般看不起糜芳么?”
他的儿子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同样的微笑,“今日粮草入城,以他素日奢靡行事,必要摆下酒宴,大肆张扬地接待督粮官,此时城中官吏,多半已醉得不省人事,哪还有还手余地呢?”
鄄城的确是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,人人都交口称赞,感慨于这位济阴太守的大手笔!
没错!这支押粮队是自青州而来,走了这么远,路上提心吊胆,风霜雨雪的,又怕有贼寇袭扰,又怕秋雨连绵,这一路何等艰辛,才能将这些粮草如期送到,入库检验时,大半粮草仍是干燥而新鲜的,受潮发霉寥寥无几,这可太不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