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是相互合作,各取所需?
不说是利益均分,至少也应是四六、三七为分,而眼下谢嘉所得,不过是些残羹冷炙罢了。
“堂堂正四品大员”从谢嘉之口所出,是此地无银的卑微掩饰,再从裴少淮之口复述,则是赤条条、毫不讳言的反讽。
谢嘉的拳头锤在饭桌上,一声闷响伴着碗筷的哐哐当当,涨红的嘴脸又转为铁青,可谓“一道残阳铺水中,半江瑟瑟半江红”。
望江楼外,洛阳江里,湍湍江水东至海,颇有几分雄壮。
“一时之盛,代莫比之,裴高门今日的羞辱,谢某牢记在心。”谢嘉愤然说道,以此告诉裴少淮——山高路遥,你我走着瞧。又慷然道,“岂不知乌江亭畔,有人吟诵道‘胜败兵家事不期,包羞忍耻是男儿’。”
与其说是在反驳裴少淮,倒不如说是自我劝慰、麻痹释怀,谢嘉在为自己冠以“忍辱负重成大事”。
因为杜牧先生的后两句诗是“江东子弟多才俊,卷土重来未可知”。
裴少淮随之哈哈大笑,且笑得很肆意、很轻蔑。
“牧之先生一世性子刚直、不屑迎合,若是省得自己的诗被谢知府如此引用,只怕是恨不当初折了笔,真是晦气。”裴少淮呛道。
谢嘉这样一个为非作歹、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,配什么“包羞忍耻”、“卷土重来”。
“况且,如此雄心勃勃的誓言,谢知府应焚香沐浴,端端到谢家宗祠里、跟列祖列宗去说,跟本官说做什么。”裴少淮接着说道,“本官又不是你的祖宗。”
“你”
称职的狗是拴着脖子、勒着绳的,谢嘉被自己的怒火憋得内伤。
裴少淮并未歇言,反而更近一尺,说道:“西晋谢氏,素有‘德门’之称,于内严正家风门风,于外暗察天下之大势,既东山高卧,也运筹帷幄,德才服人,是一等一的高门大户。岂知几朝更替以后,到了谢知府这,却成了‘不以鱼肉百姓为羞,不以贪官污吏为耻’,还满口的包羞忍耻,岂不令天下贤士睥睨哉?”
天下同姓之人,五百年前是一家。裴少淮不知谢家之“谢”和西晋谢氏是否一脉相承,但想来是有些关联的,且就先这么说罢。
“谢知府有闲壮志豪言,倒不如想想,同样是高门大户的延续,为何别人能够操控局势、坐收渔利,而谢知府却只能任人摆布,混成了这个样。”言罢,裴少淮不忘瞥一眼门外那条黄毛土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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