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恐高,他上不了楼,去不了高处,甚至,也御不了剑。
他同时也看不得女子红色的罗裙,冬日的梅,街角红色的灯笼。他下意识地逃避一切跟红色有关的色彩。
他畏惧夕阳。
每当日落,便干脆将自己锁在屋子里,静静地等着太阳彻底落下去,待到天色暗了下来,方才出门。
玉琼不能多陪他,他如今已是蜀山新任的掌教,冗务缠身,玉真此时也不在蜀山中。
这一晚上,他心绪难定,未曾入眠,干脆捧着卷道书依案夜读。
读至深夜,困意渐渐袭来,他揉了揉额头,趴在案几上睡着了。
人之将死,他渐渐地开始多梦,梦境无非是她。
她跑得太快,他抓不住她。
或许是这一次身处在熟悉的幻境中,他又梦到了她。这一次的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甜美。
十五六岁的模样,正值青春最好的时候,她坐在床上笑嘻嘻地拍着水,唱着歌儿。
哦呦呦的歌声飘过了芦苇荡,一直飘到山那头去了。
小道士眼睛睁得大大的,昔日仙气飘飘的小道士,这个时候就像只呆呆的,圆滚滚的青蛙,又像是被煮熟了的螃蟹,莹润如玉的脸上红通通。
王二叔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,将船桨划得飞快,船桨捣碎了晚霞,惊动了水面上的浮萍与水蜘蛛。
入了夜,他俩并肩闲坐在廊下看星星,看着这天上星丸错落。
她踢踏着只套了一半的绣鞋,仰着头,刚洗完的长发微潮,带着些花香。
那时候,是他最意气风发之时,少年御剑长空,伴同鹤唳,去地千尺,足蹑长风。
梦里,小姑娘伸着手去抚摸他眉心的褶皱,羞赫地抿着嘴角笑起来。
“小青椒,你老了好多啊。”
忽而,烛火噼剥的动静使他惊醒了,浮光掠过他眉眼。
他独坐了许久,夜已深了。
林间飞雪有声,蓬蓬萧萧,忽而回风雪急,松风瑟瑟。
他忽然意识到,他已经老了,不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了。
第二天一早,他起身向孟玉琼请辞。
孟玉琼错愕中很是不舍:“小师叔,你不多待一会儿?”
常清静道:“不了,我尚有许多要事。”
与其说是要事,倒不如说是去完成他临死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