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士兵弯下腰,眯着眼,仔仔细细地去看那盏连枝宫灯。
“这么金贵?”
那不是宫里带出来的宫灯,上面没有错金银,也没有精雕细琢的手艺,在这种奢侈品中很平凡。
但它被人用细布一点点地缠了起来,每一个枝条都用布缠了起来,灯盏也擦得干干净净,将布条卸下后,整座连枝灯泛着黄铜最纯正温和的光亮。
于是士兵们无师自通了,“朝廷曾巡幸范城,说不定是天子曾用过的!”
他们因此为了这座宫灯的归属吵了一架,直到队率走过来,用两匹布把它换走。
那个队率的理由很充分:你以为它为什么被落下?
“这东西你要怎么带回去”的难题难倒了之前健妇营的女兵,现在也迫使这几个冀州兵忍痛放弃了它。
进城时难免闹哄哄的,很快所有的战利品都有了归属,所有的房屋也都住进去了喜气洋洋的新客。
队率扛着那座宫灯,小心翼翼地往县府进发,想要给他们的郎君献个宝贝时,荀谌就坐在里面,对面也是一座连枝灯。
这才是一座宫中带出来的连枝宫灯。
豪富之家喜欢将五铢钱挂在灯树上,看起来既富贵,又豪气,但宫中就未必。
当今天子从宫中带出来的那座连枝灯是一头雄鹿的造型,鹿身雄伟,鹿角如枝,在鹿角上点起灯盏后,雄鹿昂首屹立,大有睥睨天下的气势。
这座宫灯在那个夜里流散了,后来辗转进了冀州,落到了营中。
——就像天子的权威一样,荀谌想,这也许会是个好兆头。
他的信使已经出发了,带上了捷报,以及几个倒霉的工官。
那些人进城时的满脸喜悦变成了不可置信的惊骇,而后便是滚在地上,痛哭流涕。
他们一个个地说起他们根本没从这种工程里获利多少,一座云梯车造价千万,其实落在手里的也不过十几万钱罢了,给妇人买几匹蜀锦也难啊!他们拿着这一点钱,整日里提心吊胆,他们也是无辜的!他们也是受害者!
他们在路上不断地哀求荀谌的部曲,渐渐哀求就变成了威胁。
——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为谁效力吗!
——送我们去袁公处,难道袁公就会发落我们吗!
——这些云梯和冲车可是在许公授意下建起来的!咱们领的银钱也都孝敬了许公!
——小荀郎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