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许昌现在不叫许昌,而是叫许城。
但不知道为什么,陆悬鱼总觉得这座颍川郡的大城应该叫许昌。
似乎也可以叫许都?
自从董卓造逆开始,或者也可能是从黄巾起义开始,颍川这个人口大郡遭了不少罪,到现在世家四散,跟蒲公英似的吹得满天满地飞,哪哪都是。
人口虽然凋零,但这座城池还是令陆悬鱼感到讶异。
有低矮的茅草屋,但更多的是砖瓦房。从城门口入城也有铺了石子的主路,这条路大半已经在岁月中蹉跎得不成样子,但也能看出这座城池曾经体面的模样。
在刘备入城之后,街上的行人开始变多了,穿成什么样的都有,有衣衫褴褛的,也有补丁叠了补丁的。陆悬鱼尤其注意到,有不少人虽然穿着很寒酸,但看神情和举止完全是士人的模样。
他们穿着明显不是黔首穿的,但已经洗褪色,并且上面还小心地打了几个同色补丁的直裾,踩着木屐,慢慢悠悠地走在街上,见到相识的人时,便矜持地行个揖礼,再客气地交谈几句。
因此当陆悬鱼走进一家客舍,准备弄点饭吃时,客舍的伙计明显也将她当成那些士人了。
“郎君几时回来的?”
她莫名地张张嘴,“几时?回来?”
伙计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很伶俐地没往下说,“郎君想用点什么?”
“你们这有什么?”
小伙计的眉毛飞了起来,刚想张嘴,忽然眉毛又落了下去,“郎君是想用些清淡的,还是?”
这家店的风格很奇怪,还是说兖州人吃得都很清淡?
她有点迷惑地伸脖子往店里其他客人那看了一圈。
快到饭点儿了,店里陆陆续续坐了些人,虽然称不上座无虚席,但也并不冷清。
但有意思的是,整个大堂被店家很自然地分成了两个区域。
一边的人吃得很清淡,一般是一两碟素菜,有个别的会加一碟小鱼,再加上一壶浊酒,吃得不快,喝得也并不快——在陆悬鱼所熟悉的文化里,这种喝酒方式会被称为“养鱼”——就只是坐在那里慢慢聊。
另一边的人吃得就比较香了,阔气的上个烤猪肘,寒素的也要一罐炖肉,再加两壶酒,一册饼子,吃得嘴上油汪汪的,脸上也油汪汪的。
陆悬鱼像自己新收的那位谋士一样,又转动了一下灵活的脖子,继续比较两边的客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