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也是有七情六欲的。
——他们也在这样无穷无尽的血池地狱里,熬了整整十日啊!
他们也经历了一个接一个的小营被整编,被合并,他们也亲见着自己身边的同袍换了一批又一批,他们也曾经背着自己的铺盖卷,沉默地走出空荡荡的营地,回头望去,只有寂静许久的灶坑忽然卷起一阵冷风,像那些日日夜夜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兄弟从泰山脚下折返回来,又送他一程!
当他们看到那些穿着刘备军戎服,打着陆廉的旗帜,却只顾着四散逃开的士兵——那其中的确还有许多人穿得破破烂烂,但那又怎么样?夜黑风高,他们哪里分辨得清楚!
他们哪里需要分辨清楚!
他们心里有翻涌沸腾的恨,在胸腔里激荡,在头脑中叫嚷。
他们要将它宣泄出来!
用敌人的血!敌人的血!
他们也要战功,那些溃兵每一个都是战功!
只要他们在杀敌!管他们在杀谁呢!
一座座柴堆燃着熊熊火光,其中甚至也有被丢进去的人,说不清是被敌人还是友军丢进去的,有些被敌人丢进去的却一动不动,有些被友军丢进去的,竟还能抽搐几下。
柴堆旁总有冀州军的军官在大声叫嚷,用各种手段想将跑散的士兵重新收整回阵中,看看这些火堆,只要士兵们在这里停一停脚,问一句这是哪一营?是左翼右翼还是中军?他就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。
可是哪有那么多士兵回来呢?
他们也许想回到自己营的队列里,但他们已经找不到方向了。
又或者他们还在奋力追杀,想要在天没亮前,多割些鼻子,好返回去计算功劳。
他们总归还在战场附近,总归还在战斗,就……够了吧?
“我,我要怎么做?”
他怯懦地在队伍里,悄悄开口。
刀疤脸拉起了一支小队,已经从战场的边缘又回到战场中心了,当然,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农人根本不辩方向。
但他有一点小机灵,他是从气味里判断出来的。
当他在战场边缘时,他能闻到最多的是冰冷的血腥气,以及温暖的炭火气,还有烤肉的香喷喷。
但当他重新返回到战场里时,这股气息就变了。
到处都湿漉漉的,到处都热烘烘的。那些已经不新鲜的腐肉在冰冷的土地里沉睡着,现在又渐渐醒来,散发出了一阵阵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