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如此。
他高坐土台上,俯瞰他的军队时,心中会不会升起这样焦虑而痛苦的情绪呢?他会不会每每想到输掉这场战争的后果,浑身就会冰冷刺骨呢?
所以,这多奇怪啊。
没有人能从战争中得到快乐,但还是有那么多的人,聪明勇敢的,睿智博学的,坚定果决的,一批又一批,像上古传说里那些铸剑的名匠一样,跳进这滚滚熔炉里。
她是炉子里最锋锐的那柄剑。
【我同他们是不同的。】
【为什么?因为你觉得你的德行足够说服他们吗?】
……不。
德行是不足够说服任何人的。
【我与他们的不同,因为我将会竖起一个榜样,】她声音清晰地对自己说道,【后来者想要挑战的,不再是积尸盈野的血海。】
他们必须挑战一座高山。
那不是她自己筑起的高山,是许多个她,许多个与她同行的人,许多她再也见不到的人,共同筑起的高山。
金钲响起。
前排士兵一个接一个分开两腿,将腰微微下沉,屏息凝神,用盾牌将躯干护住,留出两只眼睛在盾后,冷冷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敌人。
牵招将目光从正前方移开,又看看两翼。
两翼如雁行,向后收缩。
一切都如寻常,但羽翼似乎比之前几日更加厚重丰满,也许陆廉调动了一支他所不知道的预备队,护住了两翼,也许陆廉又一次用流民做掩饰,虚张声势。
许多个不曾入睡的夜里,牵招都在研究陆廉曾经打过的每一仗。
她是个粗看完美无瑕,好出奇兵,细看又有些平庸中正的将领。
每一仗都会赢,但回忆起来,那些出奇制胜都并不令人惊骇。她的主力很少钻隙迂回,很少分兵,很少用水火,即使用那些奇计,多半也是她麾下武将所为——譬如高顺烧繁阳。
她所倚仗的,除却她自身武艺之外,就只有太史慈的青州军,张辽的并州军。
没什么稀奇的,打不出冠军侯那样的战绩,但就是一次也没败过。
甚至数次即将中军覆灭,溃不成行时,陆廉总能稳住最后的阵线。
浮屠教徒说,她身上真的有诸天神佛庇佑——其中有个曾亲见陆廉的浮屠僧尤其笃定,口口声声说在她的头顶见到过佛光。
但这是不可能的,牵招想,她不曾被击溃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