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轮滚滚,一路向北。
初时他们跑得很快,生怕刘备和陆廉追上来,甚至逢纪为了表表功,硬是将车夫踹下去,自己来替主公驾车。可惜赶车是门手艺活,这位自备干粮上岗的车夫没有夏侯婴的本事,不仅不能多拽两个人上车,甚至差点将马车干翻,给主公甩出去。
如果陆悬鱼在这里,会好心提醒他们,给主公身上绑条安全带,但她不在这里,也没人想到昏迷不醒的主公会随着车轮的高低起伏而飞起来,飞多高,飞多远之类的问题。
……幸好主公没真的飞出去,只是额头上颠了一个大包。
在仆役几近泣血的控诉声中,逢纪只能讪讪地将缰绳还给专业人士,再在众人不满的目光中忍辱含羞地给主公哐哐磕两个头谢罪。
有人骑在马上,冷漠地看着这一幕。
他们原本是应该落井下石的,但今天没这个兴趣。
“我已经送信给鄄城,召守将来迎。”辛评看了一眼荀谌。
后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既不反对,也不赞同。
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非常冷淡疏离,但又保持着最基本的联系。
辛评因此揣度他的态度,又加了一句,“友若可是担心鄄城不保?”
荀谌摇了摇头。
“刘备兵卒疲敝已极,关羽亦不敢领军深入。”
“是担心主公新败,河北有公孙瓒残党叛乱?”辛评又自顾自地说道,“主公虽据兖州,但人心未定,不该在鄄城久待……”
这个满脸疲惫的青年又看了他一眼,眼里带上了一丝嘲弄。
辛评絮絮叨叨讲了这么多,却绕开最要紧的那一件事不去面对。
——主公如果病重弃世,该怎么办?
不错,他比刘备那个年近四旬尚无后嗣的要强些,不仅有儿子,还都是长大成人的儿子,各个一表人才,各个文武双全。
各个野心勃勃。
辎车里传来仆役的惊呼声,头上磕出血印的逢纪立刻扑了上去,荀谌和辛评也立刻下马,赶到车前。
主公醒了。
他们有许多话想对他说,关于战势,关于收拢溃兵,关于鄄城的守军,河北的形势,还有下邳的攻城战——
但主公已经没有精力去听这些了。
他的双颊似乎在一个日夜间忽然消瘦了下去,那个健壮而俊美的袁本初在颠簸的辎车上不为人知地变老,